梅骨头

　　展耀是第二天早上看到赵爵的，熟悉的浅灰色长外套，站在灌木后的绿荫下，并不显眼，展耀仍旧一眼就看到了他。

　　展耀对赵爵的存在有一种奇特的敏锐，但一直小心地避免被赵爵发现，以免他的各种恶趣味发作。

 　　不过赵爵此时显然并没有恶趣味的心情，总是挂在嘴角的戏谑笑容不见踪影：“白家的小老虎……怎么了？”

　　“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吗，”展耀在十步外停住，没什么表情地打量赵爵，那种奇特的感应再一次违背主人的意识开始运作，他仿佛能看到赵爵身边隐隐的黑暗，阳光无法穿透的，该死的熟悉。

　　展耀端详着赵爵的表情，慢慢皱起眉头：“你，不要去找Ben的麻烦。”

　　 “哦？”赵爵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音节。

 　　“这也是羽瞳的意思。”

 　　“也……吗？”赵爵轻轻弯了一下嘴角，“既然是这样，那我可以答应你们。”

　　赵爵转过身一步踏出树荫，在早晨十点的阳光下眯了眯眼，忽然又回过头来：“也许小老虎是对的”

　　展耀沉默地看着他。

　　“你看，”赵爵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下明暗分界的树荫边沿，“躲进阴影中总是比较容易，但是当你想走出来的时候，阳光却会变得刺眼。”他的目光移动，慢慢与展耀视线相接，“而且……也忘记不了阴影中的清凉。所以，你就站在那里，也挺不错的。”

　　“在岛上的时候，你看起来可不是这么想的。”展耀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的弧度有一丝讽刺[1]。

　　赵爵垂下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说过，谁都无法计算到一切。我只是……有些寂寞。”最后四个字吐得模糊，展耀疑惑地偏过头，仍旧无法听清。

　　“对了，”赵爵走出四五步后又停了下来，侧着头说，“我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这一阵子都不能回港城了，你们自己小心。”然后背对着挥挥手，走向不远处一辆全黑色的车子。

　　展耀目送车子缓缓开走，若有所思地朝住院楼的大门迈步，却又猛地停步回头，颇有几分惊疑不定，车子却已经开远了。

　　满腹心事地推开病房门，就见白羽瞳双手插兜站在窗前，听到开门的声音正回过头来。

　　白羽瞳看到展耀手中的衣服袋子就“啧”了一声，不满极了，“我说展博士，你这也太夸张了吧，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不需要人陪床。”

　　展耀挑了挑眉：“十级伤残没有发言权[2]。”

　　白羽瞳被噎得深吸一口气，只能隔着空气狠狠点了展耀，干脆扭头看窗外。

　　展耀却走了过来和他并肩膀而立，目光所极果然就是刚才自己和赵爵聊天的小路口。

　　“不想问问我们说了什么吗？”窗外似有风吹过树梢，树荫随之摇晃，像一幅安静又活泼的水彩画。

　　“好吧，你们说了什么？”白羽瞳偏过头来。便是对人类表情研究深刻如展耀，也看不出他是内心在意，还是随口接话。

　　“赵爵……他看起来很生气，我拦住了他，我说，你不希望我们去找Ben人麻烦。”展耀意义不明地回望进白羽瞳的眼睛，“他答应了。”

　　“嗤……”白羽瞳对赵爵的意见一直很大，“没想到他还有这种好心，要替我出头喔。”

　　“羽瞳，”展耀无力地叹了口气，“我觉得，他是真的在担心我们。”

　　“但我可不担心他，”白羽瞳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其实我也不担心Ben。”

　　“我担心的，是你。”有时候白羽瞳的目光专注而又锐利，让人有些招架不来，“猫，你明白吗？”

　　展耀忍不住移开了视线，呼出一口气，叹息一般道：“我明白。”

　　白羽瞳拍了拍展耀的肩侧，接过他手里的衣服袋子：“套间里面有个衣柜，你过来我告诉你。”转身时白羽瞳的目光从窗外的树梢处轻飘飘地掠过，他当然知道展耀在路口的那一下回头是想看什么，以白羽瞳的飞行员视力早就清楚地观察到赵爵手腕上的一圈淡淡的红痕。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白羽瞳冷漠地想：我才不关心这些，他只需要离展耀远一些就可以了。

==========我是时间与空间的分割线==============

　　“哇……”白羽瞳与展耀，以及这段时间里充当司机的小白驰，第一次走进白磬堂给白羽瞳包下的小型医疗医疗中心时，统统惊掉了下巴。

　　“不是我说，姐，这是不是有点夸张啊……”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白家少爷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白家大姐不愧金主之名，通过赞助一个欧港医疗研究项目，把亚斯医生整个团队请到港城，又彻底整改了一座小型医院，专给SCI团队使用——目前的病患只有一个白羽瞳。

　　“不夸张，”只要公孙不在附近，白磬堂还是个沉稳可靠好姐姐，“以你的职业，这个病不知会在哪时哪刻要了你的命，所以但凡有早一天治好的可能，都要尽全力。”白姐姐拍了拍白羽瞳的肩膀：“不要让大家担心。”

　　 白羽瞳望着自己从小聚少离多的大姐，收起了嘻笑之色，点了点头：“我明白。”

　　亚斯医生已经带着助手迎了出来，这一个多月里他一直和白羽瞳保持着沟通——当然实际的交流者是展博士——白羽瞳的间歇性神经失灵发作得不算频繁，平均一周一次，除了浑身无力以外，暂时没有发现其他内脏器官机能退化，发作的频率也未见上升，这些都是好的信号。

　　亚斯医生已经做了几套医疗方案，其中也包括中式的针炙与按摩，因此每次治疗时间都很长，展耀熟门熟路地从包里掏出一叠书刊与笔记本，埋头书山。他停了诚治大学的课程，除了陪白羽瞳治疗之外，多出了不少研究时间。

　　等候室里安静下来。

　　白驰坐在展耀的旁边，完全没有办法专注于自己手里的逻辑学论文集，眼光控制不住地往展耀手中的书和笔记上瞄来瞄去，动静之大，连专心如展耀都惊扰到了。

　　“驰驰，怎么了，有事吗？”

　　展耀的目光明静耐心又温柔，和以往一般无二，白驰纷乱的心思中不由多了一抹负罪感，“展，展博士，你最最近，研究的东西，好像和以前不，不太一样啊……”结结巴巴地开口，却又说不下去，白驰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1] 原著与剧版爵爷的性格略有一丝出入，书里的爵爷有一丝更多的孩子气，在白玉堂被本抓走之后，赵爵看着黑化的展昭是相当兴奋的。剧里的爵爷多了几分历遍世情的深沉，我更多地采用了剧里爵爷的性格。没办法张帆老师实在是洗脑级的演技，还有我打字的时候总是控制不住我寄几想打“爵爷”而不是“赵爵”……

这一段是白玉堂被本抓去一个小岛之后的原文：

　　展昭沉默了一会儿，看赵爵，笑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赵爵呆呆看展昭，“去干嘛？”

　　展昭微微一笑，“去做个游戏，很有趣哦。”

　　赵爵看着展昭，有些兴奋地问，“你要跟我一起去玩呀？”

　　展昭点点头，淡淡道，“对，这次保证让你玩个过瘾。”

……

“哈哈哈……”赵爵边笑边道，“那小老虎真的咬人啊！”

赵爵在一旁注意到了展昭的变化，眼中流露出丝丝惊喜来，兴奋得感觉到自己在微微地抖着。

赵爵在门口看着，突然就眼圈一红，愤愤转身走出去，正好看到门口好奇地等着的白驰，突然就抬脚踩了他一脚。

[2] 讲真我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能不能，以及能评哪级伤残，但是就是很想写这么一句，23333

[3] 白羽瞳在原著里并不是警校毕业，而是飞行员退役